那一伙儿人直勾勾地看他一眼,没人开口,只是错身的瞬间,那口大衣箱恰好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,落下了一道黄褐色的灰泥。

吕副队长伏在墙上,肩膀耸动,半晌没能爬起来。两个警察只好三两步追上去,刚要叫他,却见他反手过来往肩上一拍,掸下一股黄烟,这才龇牙咧嘴地从墙上滑了下来。

他鼻梁上的血口子又撕开了,血流如注,全滚到了下巴上。

他自己也尝出了这股腥味儿,抬手一摸下巴,骂道:“你们两个倭瓜蛋子,还愣着干什么?手帕呢?”

两个警察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还是胖子将袖口一拉,抡圆了胳膊,当先往他脸上抹去。

吕副队长往后一缩,道:“把手放下,瘦子,你来!”

就在这当口,火盆边上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来,朝着瘦警察嘻嘻一笑。

这笑古怪而快活,露出了八颗细白的牙齿,鼻梁上雪白的蝙蝠印攒成了一团。

他屈起两根指头,作势一弹,一团彩棉就蹦到瘦子掌心里来了,一抓还是湿的。

这一串动作来得无声无息,还没等瘦子看清楚,他就已经拱着脊背,缩进了火盆的阴影里。

吕副队长又骂道:“操你奶奶的,瘦子,人呢?”

瘦子忙扑上去,拿手里的彩棉往他下巴上胡乱抹了几下,又伺候他擤干净了鼻孔里的血涕,这才撒开手。

几乎就在这一瞬间,他的眼珠子就是一突,差点没背过气去。

只见一条猩红的血印,从吕副队长鼻根一路划到下巴,衬着那刷白的脸色,如同是吊死鬼的长舌头一般。

瘦子一看就知道不妙了,这血印上还明晃晃地泛着油光,分明就是戏子抹脸用的油彩,裹在彩棉里,一抹就现形了,轻易还洗不脱。他扑上去拿袖子猛搓了一阵,把吕副队长那张白净脸皮扯得生疼,那团猩红依旧岿然不动。

瘦子还待亡羊补牢,吕副队长闭着眼睛,抬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,那一声跟霹雳似的,瘦子的耳膜都差点没被炸穿。

“妈的死兔子。”

瘦子心里苦不堪言,有心擒那小鬼顶罪,却又不敢提醒他,只能眼睁睁看他叉着腰,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。

这一行人虽往宝丰社来过几次,但大多是在白天,这会儿却黑灯瞎火的,时不时还有些呜呜咽咽的唱戏声飘过来,听得人寒毛一股股倒竖。

“几点钟了?”

“看不太清......三点......好像是一刻,”胖警察道,“哎呦,都三点多了,再不回去回头就得耽误事儿了。”

瘦子心里也泛起嘀咕来。

他们这一伙弹压警,是归在警察厅刘厅长手底下的,老大厉队长是刘厅长的姑表侄子,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意思,老二吕副队长却是军务督办的外甥,平时谁也不服气谁,可这都什么关头了?一个跑去睡花旦,一个跑来逮鸡。

刘厅长可是亲自拍了电报,临时抽调他们过去巡视圣玛丽医院的礼堂——听说有好几个当红电影明星也被请过来了,要给莎莉丝女士庆生。

只要不出岔子,这也算是桩美差,他们几个派不上别的用场,就在礼堂里吃吃喝喝,配合着上头派下来的大人物就行了。

即便如此,这二位未免也太不成体统。

他和胖子好说歹说,吕副队长还跟犟驴似的,在走廊里乱窜。这一晃眼,还真又撞着了那只白羽鸡。这玩意儿还悠哉悠哉地在走廊尽头啄米,一回头瞥见他们,当即扑腾起来,一头顶开木门,飞窜了出去。

外头的雨声霎时间如涨潮一般,裹挟着惊人的寒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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