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当家脸颊上的肌肉突突跳动着,依旧克制不住流露出刻骨的憎恨来。

“我们家在鄂江一带的的生意,近年来越发不景气,我父亲撤了大部分铺面,只留了个叫罗三山的管事。他为人圆滑,也颇有些手段,在绝境之中,另辟蹊径,以重金贿赂了二当家,这才使得梅氏的商船重新出没在鄂江上,在你大当家眼皮底下横行无阻,久而久之,倒也成了一门生意。天底下最能笼络人心的,无非是一个利字。”

大当家道:“不错。”

“勒索商船固然是一条财路,但人心不足,被你大当家砸进江里的财物依旧足够刺目,久而久之,这点痛惜和不忿自然就化作了仇怨。”

“仇怨......”大当家几乎是叹息道,“我从没想过,世上的仇怨会来得这般轻易!”

他骤然环顾四周,目光疾扫,那一条条渔船上,既有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,也有近年来走投无路投靠水寨的新人,渔灯晃荡间,那一张张脸孔上明暗不定,雨水横流,仿佛说不出口的猜忌。

常年在黑暗中同行的人,一朝暴露在灯下,竟然陌生到了这种地步。

梅洲君同样目光闪动,叹息了一声。

“饶是罗三山使尽了浑身解数,挣来的薄利依旧入不了我父亲的眼,他年年往本家寄些土产,只想哄得些拨款,在此地扎根坐大,得来的却是我父亲有意发卖此地铺面的消息,他又怎么忍心让一腔心血付诸东流?只是我父亲还没下定决心,蓉城就出了变故,我们一家只能由水路北上。北上之前,却有一通电话,令他起了铤而走险的心思。”

梅家这一回仓促返回晋北,为了防备蓝衣社后续的搜查,凡是能带走的金银细软,都装在箱中随带。这么一来,自然有人动了心思,只是要从梅老爷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,却没这么容易。

这才有了这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。

人为财死,戏台虽越搭越大,唱戏的人,却是越少越好。罗三山长袖善舞,又身为东道主,自然是暗中设局的那个,剩下的,则是一根打入梅氏内部的钉子。

梅洲君眼光一动,落在了倒地的斗笠人身上。

那一顶斗笠终于被揭开了。

斗笠人不知什么时候转醒过来,脸色煞白,瞳孔紧缩,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失声惊叫起来。

“大少爷?”

这个称呼由他喊出来,却是几多滑稽。他也自觉失言,眼珠里毒芒大盛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竟然显出恼羞成怒的癫狂之态来。

“是你!怎么会是你这个废物!”

梅洲君道:“福清,你却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。”

这斗笠人不是旁人,正是先前落水而死的福清!

“你看不起我?”福清嘶声道,“我有什么错?你那个爹不知刮了多少血汗钱,我不过是讨一杯羹吃,还留了他一条性命,我有什么错?”

他说的是实话。他和罗三山联手,打的是活剥狐狸皮的主意,趁着梅氏落难,侵吞大半家资,说得好听些,是骗而不是抢,至于梅氏一行的死活,他是丝毫不关心,遑论赶尽杀绝了。

甚至连这些财物,也是梅老爷一步步送进他怀里的,怎么能怨得上他?

他充其量也只是一根搅弄局势的钉子罢了。

梅老爷生性多疑,手下的仆人各个装备精良,其中不乏忠心耿耿的义仆,要强夺其财物,难于登天。

这第一步,就是要骗着他换船。

这两条小船乃是罗三山亲手挑选的,样貌平平无奇,唯一的特别之处,就是船底的暗舱,那是仿照着梅氏商船制成的,上下两层密封性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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