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当家暴喝一声,十指死抓住铁渔网,借着腰胯的拧转骤然发力,那铁网滤过了成片上百斤的江水,在各式各样湍急的暗流中扑棱棱地扭转,不论他往哪个方向使劲,都能拧出几股阻力,简直像是一尾硕大无朋的青鲶鱼,使尽浑身解数从网眼往外钻。
“出来!”大当家喝道,两腮咬肌铁秤砣般暴突出来,在这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中后退一步,脚掌一拧,死死踏住船底。
等到大半张渔网被拖出了水面,那重物便也隐约露出了轮廓。他心中刚掠过一个念头,耳边的雨声便急切了数分,刺在他的精赤的肩颈上,有如根根银针。
他还没意识到这一瞬间的刺痛意味着什么,身体已经本能地前踏了一步,铁渔网轰然撞进水里,整条渔船为之一耸——
“大当家,小心!”
那一声预警来得太迟了。
说时迟,那时快,他的肩胛上已然炸开了一阵剧痛。
子弹没能透体而出,而是嵌在了肩胛骨中。那股剧痛于是有了不断浓缩迸散的核心,相伴而来的烧灼感像是千万条烧红的铁线勒进了肉里。
大当家负痛狂呼起来,骤然回首,开枪的正是他身后的水匪!
那水匪脸上大汗淋漓,眼珠却和枪管一道黑洞洞地透着光。
“是你?”
“不是我,”水匪咬牙道,“是我们!”
他受不住大当家目光的逼视,一把抓住那条歪把子枪,拼命去按扳机,只是这种枪异常滞笨,一击过后,势必要冷却片刻,否则有炸膛的风险,那股突突扭动的灼烫感令他掌心发抖,心中虚不见底,仿佛是将手伸进了垂涎的虎口里。
“你也别怪我们心狠,是你先亏待我们的!”
猫三见他不能成事,一下跳起来,叫道:“快开枪啊,磨蹭什么?你们还想跟着他喝西北风么?这么多年来,油水都砸进了江里,这秃驴什么时候挂记过你们的死活?这么窝囊的水匪,你们还要当下去?”
他这一番话也不知是刺中了谁的痛处,又有几个水匪脸色微变,大当家心中一凛,伸手捂住肩后鲜血淋漓的伤处,只觉冷雨浇灌之下,那块皮肉如烙铁遇冷一般,嗞嗞冒着白烟。
看他们神色,这绝不是临时起意,刚刚这几个尾随他过来的水匪,恐怕早已心生了反意,因而有意无意地站在船头附近,将他和旧部阻隔开来。
这伙叛徒原本如鬣狗一般,畏畏缩缩,只敢吊在他背后不远不近地窥伺,谁也不敢做出头鸟,眼看得同伴一击得手,便要一拥而上,好撕扯下几块血肉来。
“开枪!”猫三环顾一周,见有几条小船忠心护主,飞快往这头围拢过来,不由脸色大变,“等他喘过气了,还有你的好果子吃?杀了他,从今往后,跟着二当家吃香的,喝辣的,再也不用受他鸟气!”
这一番话卓有成效,持枪水匪尚在同扳机搏斗,已有水匪提着割鱼刀,三两步抢上船来,劈头盖脸朝着他一通乱刺,那刀锋上都是莽撞的鱼腥气,只一下就抹到了大当家的颧骨。大当家嘶吼一声,一脚踹中对方胸肋,那一个百八十斤的成年男子被他踹得如虾子般蜷缩起来,肋骨喀嚓一串爆响,轰然倒撞回了大船上。
即便如此,他的胸腹依旧一凉!
那是个精瘦如猿猴的水匪,趁着他这一脚的空档,双手握刀,猱身突进了他的胸腹间,刀光自下而上,骤然拔起,竟然是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。
这时候再抬臂格挡,已嫌太迟了,又有一道人影跃到了小船上,那落地时的份量简直是扔在铜秤上的另一块砝码,岌岌可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,令他避无可避地撞向了刀锋。
刀锋--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