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九这天夜间,宝坻县境内悄无声息地降了一场大雪。街道、房屋、田野、河流,全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了,足足有一尺厚。吃完早饭,金玉照旧拎起自己的那套家什出了门。到村东头时,正碰上准备到地里打野兔的金泽郡。他瞧见金玉,着实吃了一惊:怎么雪下得这么大,你还要出门呀?我们有眼人出了庄,都辨不清哪是田间?哪是河沟?哪是道路?何况你们没眼人!家里又不等着你挣钱买米下锅,赶快回去吧,等到雪化净了再出去。金玉想想也是这个理儿,如此天气县城的街上也不一定有人。便随口应道,对,听您的,回家。
进了屋子,金玉心里像有好多小虫在抓挠着,坐不稳,站不安,躺不下。觉得这样百无聊赖地呆着,还不如到城内转转,那里人多,或许就能够赚上几块钱。即便赚不到钱,也没啥可赔的。金王氏和敬芳劝他别走了,在家里没呆上一袋烟的工夫,怎么又改了主意?金玉笑着说,这雪天有雪天的好处,起码算命先生少,说不准就有意外收获。金翠开玩笑说,这大雪天四处无人,说不定哥哥能捡个大元宝回来呢。
借妹妹吉言,哥哥就给你捡个大元宝回来。哈哈……
迈出家门,金玉改由西头出了村子,他怕再撞见金泽郡不好意思。金银窝东西两头,都有通往县城的土路。
渐渐猛烈的西北风,搅动着雪粉四处冲撞,天地间浑浊一片。走在村外的路上,犹如掉进了冰凉刺骨的真空窟窿,没人语也没畜叫鸟鸣,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,静得令人阴森恐怖。
金玉走了一会儿,浑身便冷得打颤,尤其握着马竿的右手,几乎麻木了。县城内同样寂静无声,这里居住的人不少,可是遇到这样的天气,没有几位出屋的。趟着雪转到东街时,金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“老八板”的笛子声,调子亲切又有些陌生,肯定不是老师。这是谁呢?真没想到,如此大的雪,还有与我一样耐不住寂寞的人呢。我得和他好好攀攀。金玉边想边循着笛声走了过去。
吹笛者中等个头,面庞清瘦,一双眼睛自然地闭着,眼角处结着青灰色糊痂。他上身着粗布深蓝色棉袄,下身穿肥厚的黑色抿裆棉裤,头发和肩背处堆积着一指厚的积雪。与众多算命先生不同的是,他的肩头除了褡裢,还挎着一把三弦。金玉经与其交谈,得知此人叫古寅,小他四岁,家住城东南三十多里外的一个村子。由于昨夜住在了城北的干妈家,今日一大早就出来招揽生意了。虽说干妈家里人不嫌,自己也不能总在那里白吃白喝吧?
后来金玉了解到,认干亲在算命先生中十分普遍。一方面,老百姓愿意为儿女找个“吃百家饭”的做干爹,如果在命上相生相扶更好,图的是好养活;另一方面,算命先生也乐意应承此事,图的是在这个地区活动时有个可以信赖的靠山。此种现象在冀东、冀北地区尤为流行,以至于一些名气大、活动领域广的算命先生拥有多少个干儿子干闺女,他自己都记不清。一次,金玉的干女儿请他吃饭时,曾十分自豪地说,今天这张酒桌上就有我三个爹:亲爹、公爹和干爹,您们三位都十分疼爱我,太幸福了!
去年春季宝坻盲人结队到临宝庄论理那天,古寅就对金玉有了较深印象。现在得知金玉春节前刚从景坤处学徒期满,便有意与他结伴算卦。古寅虽然也是盲人协会会员,可与景坤接触并不多。好比许多部下认识大领导,大领导未必熟悉他。古寅说,早闻景会长算命占卦手艺好得很,有机会您也引荐我认识认识。金玉顺口应道,没问题。古寅接下来说,从过了年到现在,城里集中了太多的算命先生。他推测这买卖也掏得差不离了,提议俩人合伙到乡下去试试。
你讲的是联学联储吧?金玉是在元霄节那天宴请老师时,听到这个词的。当时,金泽中恳请景坤今后要对儿子多加-->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