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洲君霍然回过头来。

他眼窝里揉了猩红胭脂,脸上各色油彩大肆铺张,本身喜悲淹没在这鲜花着锦之下,反而无从甄别,只有一双眼睛湛然发亮,那种目光无限接近于刻薄,几乎能盯到人心里去。梨药知道师哥的脾气——他一准是生气了。

“师哥!”

梅洲君皱眉道:“我为的是什么?”

他不像是发问,倒跟自问似的,只这一句话含在嘴里,翻来覆去也没个结果。

我为的是什么?

梨药后退一步,也是怯了,道:“师哥,我......我不知道。”

“刚刚好玩么?”

“吓唬人是挺好玩的,”梨药道,“他......他死了会不会变成鬼啊?”

“说不准,兴许还是吊死鬼。”

梨药叫起来:“啊!那,那师哥,你们岂不是经常撞见鬼?恶人死了,也是恶鬼,多吓人啊。”

梅洲君竟然被他问住了,半晌才道:“不,没有鬼。”

梨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,又听他低声道:“也没有人。”

梨药道:“啊!”

“现在站在你眼前的,也不是......”

“啊啊啊!”

梅洲君又板着脸道:“吓唬人是挺好玩的,是不是?”

“师哥,我,我真不敢了,等把奉秋捞出来,我就老老实实唱戏,下不为例,下不为例!”

梅洲君屈指在他额角上弹了一下,沉声道:“去找二师哥他们,不许再擅自行动。”

梨药小声道:“知道了。”

梅洲君没再顾得上他,只是抓过大衣,匆匆往前院走去。

破台戏已经收场了,走廊里重新又点起了灯,陆雪衾那几个手下正蹲在衣箱边,检查弹匣和引信,脊背绷得很紧,戴白毡帽的中年人面朝窗外,一手按枪,无声地注视着雨帘。

没有人转头看他。但一道道视线却不知从何而来,静静地聚在他身上,这打量十足尖锐,几乎能钻进他脸上的油彩里,叮出一口血来验毒。

这伙人都有些神经质,是在血仇里泡久了的蛇蝎,被毒恨腌入味儿了。在他们面前,喘气的声音大了都像是罪过。

梅洲君满怀心事,也没去招惹他们,径直走到门边,只是没等他伸手,门就抢先一步开了。

滚烫的酒气扑面而来。

陆白珩没料到会被他撞个正着,下意识伸手往脸上一抹,将一捧混合着胭脂的雨水甩在了门外。

“现在就出发?”

“奉秋不在,”梅洲君道,“陈静堂老奸巨猾,不能不防,得早做布置。”

“奉秋?”陆白珩的眼神还是涣散的,这时皱着眉,用力在额角一敲,这才清醒过来,“嘶,糟了,他们是替我杀厉长明去了。你等着,我带上家伙就来。”

他正要越过梅洲君,踏进走廊里,手腕就被一把扼住了。

他心里砰地一跳,等反应过来已经嫌迟了。

梅洲君只是抓着他的手看了一眼,眼神瞬间就厉了。那是只习武的手,骨相绝佳,五指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胭脂,掌心却揉着一团银元大小的焦褐色,是烟膏刚烫出来的。

陆白珩的手在发抖,一阵阵的,他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絮上,时冷时热,自然也就挣不开梅洲君的钳制。

他们这些做杀手的,身上难免有些旧伤,纵使靠红净从鬼门关前夺回一口热气,那阴痛却已成附骨之疽。

梅洲君盯了他片刻,眼前这张脸也渐渐和相框中的陆督军重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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