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包人踩着他的手,往腰后一抹,随手抓了把剔骨刀,一条寒光立刻弹射到了他两眼间。刀尖则明晃晃地齐着五根指头,聚成一线,只要往下一斩——

“我包里有钱,我包里有钱,我拿给你,别,你别!”

那只脚终于移开了。

任春妒手背肿得足足有半寸高,和小老太太无从着力的金莲似的,好不容易才摸到皮箱搭扣上,啪嗒一声扳开了。

那里头是几套打理妥当的西装,当中那件在襟口上别了副镀水晶墨镜,一只装在皮套里的照相机,零零散散的文书若干,余下是各色洋钞和十来根金条。

放包人颇识文墨,又是鸬鹚腿上劈精肉的性子,因此连那一大叠文书也不放过,抓在手里哗哗地翻看。

这位任小公子也刚留学回来,日子却过得不太体面,除却文凭和成绩单之外,就是大把大把的借条,这一屁股的债跟癞疮疤似的,一翻开老底就暴露无疑。

其余几个打手凑在一起,把这皮箱倒了个底朝天,抠遍了其中的暗袋,道:“就这十来根金条,恐怕还不够抵债吧?”

任春妒哭丧道:“真没啦,一点儿也不剩了。哎呀,这东西又不值几个钱,行行好,别翻了。”

他心疼得连腮帮子都突突直跳,一脸被人剜了心肝肉的惨相,两眼却紧盯着几个打手耸动的脊背,脚下更是悄无声息地往后挪了半步。

又是半步。

第三步还没落定,一只手就从斜刺里扣住了他的肩胛骨,亲昵地拍了一拍。

“春妒,你就是这么替我看行李的?”

作者的话:最近有点忙,大家久等啦,发出了愧疚的咕咕声9一伍868⒊⒊一》

第三十一章

任春妒的肩头猛一耸动,两泡眼泪像耍帽翅功似的,裹在眼皮里抖了几抖,迟迟不肯掉下来,直到四目相对的瞬间,梅洲君才见识到了这两行念唱俱佳,扮相绝伦的热泪。

任春妒一把握定他的手掌,抽噎道:“大少爷,你可上哪儿去了!我在外头找了你好几年,怎么都没脸回来,我是……我是真不敢回来见老爷。”

他生得就不太英气,眼尾杏核尖,一管闺阁女儿般秀气的尖鼻子,脸颊瘦得凹陷下去,越长开越像只母黄鼠狼,这一哭,方圆十里的鸡都会警觉起来。

梅洲君被他哭得头疼脑涨,挥手道:“行啦,你就这么点胆子。”

任春妒悲从中来,也顾不得身边环伺的打手了,只是扯着他少爷少爷地叫,把一通话说得颠三倒四。

梅洲君当初留学期满,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,本来打算和同批的官派留学生一道回国,谁知道临行前却害了重病,接连十几天烧得不省人事,一醒过来就是吐,只能眼睁睁错过了回国的轮船。

任春妒一面鞍前马后伺候他,一面又要到处求医,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,偏偏梅洲君还不领情,浑身大少爷做派就像开了锅似的往外冒,递到嘴边的药也不肯吃,明明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,却还知道靠鼻子来嫌苦。

任春妒只好把那牢什子西药一丸丸抠出来,嵌在桃脯里喂他,好不容易撬开牙关,他大少爷那条金贵的猫舌头一尝到药味,就开始翻江倒海般地呕吐,这么一来,药还没喂进去,命先去了半条。

好在当时有个姓徐的生意人,祖籍也在晋北,因故没能回国,听说梅洲君生了大病,就亲自带了个医生上门拜访,自己则先一步进门去探视了。

偏偏那医生乡音甚重,也不进门,就只是拉着他的袖子问长问短,一面不停用手比划,任春妒的洋文又不太灵光,半天也没闹明白他要什么。就在这着急上火的档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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