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而代之的,却是毒蛇吐信般的声音。

“咝——咝——”

是武士刀在鞘内滑动。

这上不得台面的胁迫并不能惊动什么,陈静堂微微一笑:“津田将军忽而出神,是在酒中看到了什么?”

“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,叫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

“我亦这么以为。”

陈静堂温声道,将那只翻倒的酒杯拾了起来,里头仅有薄薄一层酒水,用来待客实在寒酸,他却并没有斟满的意思。

“请。”

“你是什么意思——”

在消音器的掩盖下,这一声枪响很快被吞没在重重被褥中。

梅洲君将尸首侧推在被褥中,下床时眼前发黑,猛然趔趄了一步,颈上的掐痕被他飞快以外衣掩盖住了——不愧是陈静堂的心腹,濒死之时,依旧死咬七寸!

这股剧痛支撑着他,反而不至于陷入广寒所诱发的昏沉中。

房门敞开着,外头寒夜深深,唯有床边一盏压低了的台灯,泛着柔和的暖光。

他仅仅是看了一眼,便仿佛听到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声,从幽深的夜色中传来。

戏已在无人处唱到尾声,有什么抓不住的东西正从指缝里漏出去。

咚,咚,咚……滴答,滴答,滴答……

——来不及了!

惊怖感来得毫无预兆,梅洲君心中狂跳,猛然抬手,盖在眼上。

那梦境般的柔光霎时间褪去,他在指缝形成的黑暗中,冷冷地审视着自己的心。

这一回,陈静堂设的又是什么局?

对付此人,取巧无用,猜度无用,唯有凭一股雪亮的孤勇,向他刀锋迎去——你既给我一条生路,我便去闯。

漫漫回廊,灯火尽灭,空无一人,纱幔上还残留着白日交战时的血气。

偌大宋府,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拂空了,任由他如游魂般穿行。

梅洲君一生中从未走过如此顺遂的路,也正因于此,他走得并不快,冷汗却飞快渗透了重衣。

夜里的风声,从四面八方扑向他,数不清有几重猜疑,他单手插在侧袋中,握枪的手依旧冰冷而干燥。

直到——

铛!

他踢到了什么,仅漏出一丝轻响,便被他用鞋底踩住了。

那轮廓是……半把残刀?

说时迟,那时快,他已侧转枪口,向背后的风声——

好浓的血腥气!

向他腰背袭来的,简直是一阵血雨,却裹挟着斩碎一切的,近乎凄厉的勇气。梅洲君毫不怀疑,他能在瞬息之间拧断自己的脖子,并向尸首踏上一脚!

只是——

来不及捕捉那一缕异样,他已听到了对方喉咙底下的喘息声,简直是负痛的野兽,压抑着含含糊糊的低语。

梅洲君的手指已扣下扳机,那一股力不可挽回地推进,直击在撞针上,但他终于听清了。

“别,拦,我……我要……去找他!”

那是——

枪口向下一错,子弹以毫厘之差脱膛而出,对方却重扑在他身上,以他如今的状态,根本无法抗衡,仅能一并翻倒在地上,喉中猛然腾起一股血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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