积如山的麻袋来,质地和常用的土麻袋迥异,仿佛是掺了尼龙丝。上头印的字中不中洋不洋,梅老爷零星看懂了几个,当即认出来,这都是日本人的鬼画符。

还没等他看个究竟,这船已经飞快地滑进了江心。

“罗管事,”梅老爷徐徐道,“我们的船,看来是拿来招待了贵客啊。”

罗三山叹气道:“老爷,若是平常的租赁,我们是决计不肯的,只是......这伙日本人在江上走私日久,一开始卖的是些廉价色美的洋布,为了避开关税,都是从我们邻近的船户里偷摸租的船,您也知道,这里生意委实不景气,我们是年年赔钱,他们出价又颇高,这......这哪有把上门生意往外推的道理,平时不出货的时候,我们的船和人大多是租给他们的。”

梅老爷脸上不见喜怒,只是点头道:“你接着说。”

“就这么过了一阵子,这伙日本人卖的花色越来越多,手也越伸越长,什么油盐醋茶都要染指,他们的盐都是精盐,价格又低廉,也不掺多少泥沙,这么一来,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可言?半个月前,我们船户的人就打定主意,哪怕把船烂在手里,也不往外租了,谁承想——那伙子日本人一言不合,就动起了枪杆子。他们是拿枪顶着我的脑袋,逼我出船啊,老爷!”

罗三山猛然拧过脸来,伸手往嘴角一指,那团淤血被咬肌一举顶起,面孔上的淤青勃勃跳动,仿佛发怒的猿猴一般,好不狰狞可怖。

梅老爷盯了他片刻,嘿地一笑: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。”

罗三山微微色变,道:“老爷!”

“我说的不是你,”梅老爷摆摆手道,“我向来知道你们是最忠心的,不至于做出为财背主的蠢事。”

罗三山面色愈发难看,梅老爷眼风跟剃刀似的一动,福平立刻会意过来,抢先发作道:“罗管事,我们老爷向来心慈,体恤你们的难处,只是你们窝窝囊囊,在日本人处欠下的债,可不能倒让东家背上了。我也把难听的话放在前头,老爷这趟回去,是祭祖,梅家八房老爷都聚齐了,又有稽核所的担子压在肩上,这时辰是一分一秒也误不得,您可听明白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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