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洲君于是伸出一只手,把车帘慢吞吞拉开了,车窗才摇低了一半,就听到有人在外头笑着叫他:“桃脯来了!杏春,你倒是说说,我们梅大少爷今个儿是酸的还是甜的?”
“那可得看梅大少今天赏不赏脸了,要是还不找玉香跳舞,恐怕她又得吃一斤的酸梅子。”
这一唱一和的,纯然就是拿他打趣了。
梅洲君唇边露出个笑影,等吴丰躬身开了车门,就老实不客气地踏出一只脚去,往那人腿上轻轻踢了一下。
“你这么做生意,离闭门谢客也不远了。”
说话的也是个梳着分头的才俊,天生一张笑面孔,大名冯明徽,正是这百乐门的少东家,这会儿肘弯里搭着西装外套,怀里搂着个袅袅婷婷的舞女,神色俱是微醺,显然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。
冯明徽原本只打算调笑几句,只是“桃脯”这两个字一出口,越想越乐,抓着这难得的口头把柄就不舍得撒手了。
梅大少爷是出了名的喜欢跳舞,就是对舞伴没什么长性,估计一支舞跳下来,连面孔都没记清楚,就又施施然走了,连攀谈的空子都难抓得很。来往的舞女和交际花既爱慕他的好颜色,又怨他眼高于顶,因此没少在背后翻他的风流帐。
女人但凡要翻起野史旧帐来,就是史官也要怕三分的,于是梅洲君在脂粉堆里得来的诨名就如一摞帽子似的,在头顶上越积越高。要想戳他梅大少的痛脚,只消在帽子堆里淘上一淘,定有所获。
他们口中的玉香是新晋的舞女大班,明艳泼辣,舞跳得不凡,就是梅洲君这种不爱记面孔的,也多找她跳了几支舞,因此她也自诩在梅洲君面前颇有几分脸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