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竟无法再说下去,瞳孔越缩越紧,梅洲君摇头道:“不是他,看起来颇为稚嫩。”

杨行韫摘下眼镜,擦拭干净了,复又仔细看了一眼:“是我们的同志。”

“这是在做什么?”陆白珩道,“宋道海干的?以儆效尤?”

“城内戒严,格杀匪首,一贯如此,”王文声沉吟道,“这不像是日本人的手笔,反倒像是……陆二,你可看清楚了,昨夜同宋道海一同追杀你们的,仅有日本人?”

风雨飘摇中,那两只木笼剧烈晃荡着,仿佛挣扎不死一般,不论是非功过,其下的血水皆淋漓未干,令人一望之下,心生恻然。

梅洲君盯着赤雉双目怒睁的头颅,忽而道:“没有时间了。”

“赤雉身上,除了火棘鞭,应当还有一种药,”梅洲君道,“广寒。”

这一味药,王文声却是最熟悉不过的,当初他参与研制此药,亦为药性所震惊,用于刑讯吐真时,更是无往而不利——寒彻肺腑,琉璃世界!

对方若有所察觉,以此药对付陆雪衾,后果不堪设想,一分一秒都不能再拖下去。

“不成!我这就杀去大帅府——大哥一定被关在里头!”

“你大哥是一棵参天恶木,”梅洲君低声道,“分明遮云蔽日,却谁也不敢令他倒下。”

“你在说什么?”

梅洲君并未作答,只是默默凝视着城墙,新贴的告示亦被大雨淋湿,上书的大字却异常鲜明。

——虎符刀之会,广邀各路报社记者作为见证,以示宋某人毫无偏私!⑼⑴⑸⑻⑹⑻⑶⑶⑴

第一百四十九章

这一柄闻名天下的曲尾虎符刀,此刻正斜插在桌案上。

冷光摇曳处,一十三颗首级一字排开,断颈处皆抹有石灰,濒死时的神色各不相同,却都已凝固在前夜凄厉的风雨之中。

“雪衣人的下落呢?”

“回大帅,尚不清楚。”

“不清楚?你端来十三颗脑袋给我,没一个肯张嘴指认的?"

"七人死于流弹,余下的都是死士,见伤重难以突围,便服毒而死,到我们手里的时候,无一活口。”

"梅公馆的那一个呢?"

"是把硬骨头,鞭子抽断了数根,也没审出什么来。大帅,俞崇亲自来确认过了,这一个恐怕是雪衣人的胞弟,想向大帅要过去,他们另有拷问的手段。"

“讨过去?他们借我的势来剿匪,这功劳我便笑纳了,”宋道海道,“在晋北,我若肯尽地主之谊,那固然是两头欢喜,他们做人客的伸手来取,未免太不合时宜吧?”

他双手手按在桌案上,借力支起身来,左脚轰地落地,右腿则像是野地里新生的麋鹿的腿,从膝盖往下陡然瘦削,以一种恐见风雪的惶急,跟着旋了过去。

这位割据一方的宋道海,竟然是个跛子。

“大帅!”幕僚不敢抬眼,只是道,“俞大组长并未纠缠,只是拿了一颗药过来,说是试过了,少量服用,能令人神志涣散,口吐真言。若能审出什么,我们无形间又多一笔筹码。”

“验过之后,给他用上。”

“慢着,俞崇是个耳朵尖的,用药的时候,把地牢里外弄干净了,免得替他人做嫁衣——什么声音?”

幕僚一惊,急忙在房中环顾,宋道海因跛足之故,不爱在人前露面,因此室内极尽奢华,靠墙处数架紫檀大漆多宝阁,一瞥过去,只觉珠翠琳琅,连眼都睁不开。

若说有什么声音……

滴答,滴答,滴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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