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雪衾道:“这样的话,对我全无用处。”
“不,我不是想以此打动你,”年轻人道,“你们二人被逼至此地,即便今夜得以逃出巴山,也仅能在蜀地蛰伏应敌,一日不能重返蓉申,便一日不能得偿所愿,这么下去,迟早有疲极失手的一天,如此身死,岂不可惜?”
陆白珩听得不对,立时道:“呸,你在咒谁?”
年轻人侧目看了他一眼,道:“以令弟之行事作风,恐怕早已暴露了真容。但戏子带妆出行,却是再寻常不过了,我们一行人里亦有乔装改扮的高手,以此掩护你们出蜀地,也并非难事。”
陆雪衾道:“近年来,从外省入蓉,重重设卡,搜查甚严,你似乎已有了成算。”
年轻人捕捉到了他的言外之意,微微一笑,道:“我们一行人是公派出国,筹措抗日善款的,由伶界联合会牵头,更有一份委员长特批的出入境文书......”
“常云超?”陆雪衾忽而道,异常短促地冷笑了一声,“如此因果,也是他应得的。”
年轻人的脸色终于微微一变,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交涉中步入的是何等的危险境地了——眼前的一线生机背后,是令他更避之不及的万丈深渊。
“和你结仇的是常云超?”年轻人失声道,“不对,你是......雪衣人?”
陆白珩讶然道:“你知道得还不少嘛。”
“三年前,匪首雪衣人一手策划了蓉城爆炸案,当时现身于蓉城银行的高官,死伤惨重,其中不乏无辜者。此后雪衣人多在蓉申活动,身负要案十数桩,能止小儿夜啼,直到力行社建立,方才遏止其滥杀之势。数月前,力行社陈胪遇刺身死......”年轻人喃喃道,“难怪......我还以为......”
陆白珩兴致盎然道:“你还以为我们是什么好人么?喂,你刚是不是当面说匪首了?”
年轻人忽而冷淡道:“我是头一回与虎谋皮,如有冒犯,还望见谅。”
他说话间,那一簇火苗被气流吹动,在二人之间伏窜,他畏寒似的,伸手将其护住了,就着一点儿小火,在一种无声的思虑中慢慢烘烤着两只手——那手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褪尽了血色,十指皆如冰雪一般。
“你在后悔,”陆雪衾冷冷道,“可惜,牌亮早了,我收下了。”
他伸出手,猛然扼住了年轻人的手腕。那片雪白的皮肤上肉眼可见地暴起了一片淤青,两人之间那点无声的温情,就此被一举掐灭了,或者说,被单方面烙进了骨血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