昔日在上元灯节那天，周氏和孙氏悄无声息离开了王府，连半点涟漪都未起，却说正月里过后，李琰点齐兵马，五千将士押运粮草先行，边境叁司两万兵马暂时编入军中，方业旨意中命布政使高贵为监军，七万兵马出兵鞑靼。
如今冬末初春，正是鞑靼草原万物复苏的时候，水肥草长，牛羊开始养膘，往年两国没有签订休战协议，这也是一年中边境最平和的时候。
不过圣命难为，饶是瑾王也没有办法，临出征前又去了趟雨笙苑，褚王妃的身子可不像她平日里表现出，连床都下不来，多走两步就病恹恹的样子，她正好端端坐在椅间听丫鬟唱着京中流传的小曲。
“一朝西风起……”见李琰阔步走进来，屋子里丫鬟婆子跪了满地，褚玉面上没一丝让人撞见的尴尬，只恭恭敬敬起身行礼道了声：“王爷。”褚玉对顾嬷嬷使了个眼色，顾嬷嬷很快领着几个丫鬟下去。
“王爷有甚事吩咐臣妾？”褚玉问道，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可不像是夫妻，倒像李琰的下属，“本王不久要出兵鞑靼，府内暂时交给你管着，本王届时不在府中，无论是谁的帖子都不要收。其他本王已经安排好，若有事，自然有人会送你与程氏离开。”李琰沉声嘱咐道。
“是，臣妾知晓。”褚玉低眉顺眼应下，多余的话半句都没有问，就比如府里明明还有个林侍妾，为何李琰单单漏了。
瑾王话说完，想了想又补充句：“你是个聪明人，助我良多，本王定不敢忘，他日你若有何事，在不违背本王意愿的情况下，本王可以帮你达成。”
若林锦人在这儿，只怕心里还不定会怎么想，恨不得“呸”声啐他一脸吐沫，道李琰这话完全是空许诺，而褚玉却神色激动地行了大礼：“多谢王爷！”李琰说完不欲多留，话说完便离开院子。
贞庆四年初，瑾王李琰奉旨出兵鞑靼，李琰身为主帅自当以身作则，林锦个子娇小，这模样如何都掩饰不了女儿媚态。尤其姚贵监军在侧，与他同在大帐，林锦跟在他身边终究不妥。
还是杨素给他出了个主意：“军中不是有洗衣妇随行么，不若暂委屈主子呆在那儿，等高大人……”李琰虎目一瞪，正要发怒，却不得不承认杨素这法子最是可行。
“王爷莫担忧，到时奴才定安排人护着主子，哪个轻易敢动。”李琰还是不放心，亲自挑了人选，又与林锦道明：“……你暂且忍耐几日，现在城中不好轻举妄动，待我取了高贵项上人头再做打算。”
夏荷与夏草都未跟着，林锦在这马车中已经随大军行走了两日，这十几辆的马车中，只林锦她们仅坐了三人，林锦身边的陈氏和任氏是李琰派来的，两人都是练家子。
这些马车并不宽敞，除了她们这辆，其余每辆都挤坐了叁十来个妇人，个个手脚粗糙作农妇打扮，然而脸色却不好，大都面颊消瘦凹坑。
李琰当日未细与林锦说过这些“洗衣妇”的来历，林锦这两日自陈氏与任氏口中也听过了些，“娘子莫担忧，那些将士无人敢来扰您的。”沉氏道。
林锦听完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气，叹了声：“这天下是他们男人的天下，受苦的却是妇人，瞧那李琰也免不了视妇如畜。”
陈氏与任氏闻言脸色骤变，就要给她磕头：“娘子说不得，莫要妄议，那些妇人本就是戴罪之身，没有娘子这般好命……”
“你们都起来罢。”林锦道，初春夜已深，西北荒原的旷野里空荡荡的，夜里林锦是被憋醒的，她刚翻了个身陈氏与任氏便如临大敌般睁开眼：“娘子？”
“我去小解，你们在马车上，无妨的。”陈氏掀开车帘望了眼四周方道：“我与任氏都在车上，娘子若有事便唤我们。” >